专题何宇红专栏

何宇红 : 2021年,“真隔离”随笔

编者按:疫情检验抗疫能力,疫情考验人心。旅居法国的华语作家从法国回祖国处理紧急家庭事务,以亲身经历和独特视角,为读者描述了疫情隔离的真实故事,对政府改善抗疫措施,提供了难得的参考意见和依据。全民抗疫期间,政府和民众必须上下齐心,坚守抗疫原则外,还应设身处地,注重细节,不断改善各项措施和方法,不仅仅赢得抗疫的胜利,更需要赢得人心的团结和同胞的互爱互助。个别人员的认知能力和工作水平有待提高,而深圳罗湖区政府的及时处理回复和工作改善为隔离结束带来一个比较满意的结果。

何宇红

 

2021年12月9日,继今年四月因母亲去世回国一次之后,我第二次踏上了返回祖国的旅程。这次搭乘的是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由巴黎飞往广州的0348航班。由于四月份的忙乱,那次登机前各种防疫手续所造成的诸多不堪回首的经历,使得这次的出发显得顺利和简单多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一种特别容易适应的物种,实足让人叹为观止,啧啧称奇;但我同时也不禁自问;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看到,今天,直到今天,整整两年,人们在面对这场“疫情之灾”所做出的反应和举措,他们的自我囿困和愚钝,自动封闭甚至自行毁灭,其实是在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背道而驰。请注意,我这里指的是达尔文和赫胥黎的“适者生存”,而不是严复的!(相关详情,希望读者自己去解读)

飞机没有坐满,更没有传说中的乘客们必须隔开就坐。相反,乘客都在Check-in的时候就已经被统一安排到机舱里的同一个区域了,并且用厚厚的帷帐与后面空仓位隔开,以防其他乘客占用。防疫空乘服务人员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依然如电影中的外星人一样只露着两只眼睛,毫无表情地监视着外界的一切。他们在帷帐的后面休息,时不时的出来探望和巡视一下。食品不再如四月的正餐,而是只发给每个人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整个十二小时飞行旅程的餐饮,有:坚果,咸味和甜味膨化饼干,各种说不清楚的小零食,酸奶,果汁和水等等。看了实在引不起食欲,除了水和酸奶,其它我基本没动。(建议即将飞行的人事先多准备点好吃的放在随身行李里)。座椅前的视屏板照样不配置耳机(猜想是因为怕带菌无法消毒吧),所以只能继续看”无声电影”。四月的那次,我看了 « 海上钢琴师 »,还因为那种特殊的体验写了一篇文。这次我看的是传记片 « 我是一个女人 »,看着“无声”的海伦•瑞迪怎么奋斗和成功,感触依然强烈;尤其是她的“我们相信选择,我们相信自由”,让我感同身受(无独有偶,一个月前我为自己的个人小视频撰写的画外音,主题正好与此相关)。当联合国将1975年定为女性年时,海伦的歌曲“我是一个女人”成为非官方的女权运动主题曲,被全世界女性广泛吟唱。海伦的故事绝非“励志”那么简单,影片拍的一般化,特别是她与丈夫,她与当时著名先锋乐评人莉莉安之间的关系过于亲描淡写,一带而过。对于成功和亲情之间的矛盾叙述浮于表面,让人遗憾。从一个口袋里只有几十美金,带着幼女独闯美国的澳大利亚小歌手,到登上格莱美领奖台,个中的人生艰辛和感悟一定不只是一个“坚毅”可以概括的。(就此打住,再写下去,我就直接写成影评了!)

言归正传,我们的飞机顺利平稳地抵达广州白云国际机场。

到达

飞机稍微延迟了近半小时到达,从凌晨的上空俯瞰广州,一片雾蒙蒙的灰色,地面的建筑物依稀可见。白云机场一如上海浦东机场一样,空空荡荡,一眼望不到边。这趟飞机出来的至少有百来号人吧,但因为管控和各人的行动速度有别,分散在整个偌大的机场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一阵子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独独穿行其中;加之灯火通明,白晃晃的,很有一种魔幻感。排队等待核检的时候,几个同机的法国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女生哭诉自己不能再被戳鼻子了。我也想哭诉啊,但我们有选择吗?结果,这次最难的一关不是核酸检测(因为好像稍微温柔了一点),是等待分配隔离酒店,然后搭乘专车前往的过程。它足足花去了我们三个多小时。车是一个三十人左右的面包车,真正上车的人只有十几个,但不知什么情况,一个乘客(或许不是乘客?)没完没了的弄上来几十个纸箱子,一直塞到车子不再有任何空隙才罢手。车子里的人一开始还沉默,后来实在扛不住了,开始抱怨和责问,那负责箱子的女的轻描淡写(但明显底气不足)地说:“没办法,都是国家物资….”。既然是国家物资,您就用国家专车运送啊,耽误我们这些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干嘛?人等箱子?人在“物资”面前难道就是个P吗?于是,从七点四十分落地,到下午一点半到达隔离酒店,花去整整六小时!六小时,是法国飞到中国时间的一半。一万公里(一半的话就是五千公里)抵不过四十公里的路程,这还是咱们引以自豪的中国速度吗?我们精疲力尽。

隔离地

这次的隔离地点是广州天河区的嘉逸皇冠酒店。酒店外围全封闭,内部装修陈旧,到处都是灰尘,破破烂烂的以为到了某个县城的一个被废弃的招待所(后来我才知道,竟然是个五星级酒店)。大堂被隔开成两个部分,我们这边有一两个“白衣太空人”让我们填各种表,另一边则由全封闭的透明塑料板隔开,隔板上装着几个对讲器,酒店的工作人员通过那个对讲器跟我们办理住宿手续。扬声器的质量很差,声音很高但刺耳无比,几乎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也可能因为我们已经累得听力衰退!?)所有的手续都通过微信来办理,但大部分人都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一时半会儿的手机还没有流量,必须加酒店的Wi-Fi;哪知道很多人折腾半天都加不上去,整个儿一片抓瞎和茫然。后来怎么进的房间,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我直接倒床就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八点,也就是说不间断地睡了有十五个小时吧。拉开窗帘,外面是高高低低没有任何美感的建筑,除了跟前的一座大楼看起来还勉强过的去,其他的建筑实在无设计感可言。低头往楼下看去,好像是个工地,工地上空无一人,墙上写着“忠诚,担当”几个红色的大字,特别扎眼,我在十二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房间不大不小(大概三十二平米左右的吧)干净程度一般,但总体来说还算舒适;窗户很大视野,开阔,可惜的是只能打开一条小缝隙,毕竟楼层蛮高,应该是为了安全起见。好在房间里有换气通风系统,没有禁烟标志,让我们这些抽烟的人看到了一线生机(此处有掌声)。

作息

这次几乎没有倒时差的问题,异乎寻常地适应很快,几乎在第三天就恢复了当地的作息时间。照例一天测试体温两次,上午的在九点半左右,下午的在三点到四点之间;不像四月在上海的那次,每天早上七点就来敲门,第二个测试在中午十二点,弄得七零八碎的,整个一天没法吃饭没法睡觉。所以总体上来说这次休息的还算可以。

饮食

饮食跟上海的比起来则差了一些。因为建了隔离群,所以能够看到大家的吐槽多于称赞。这次的隔离消费里没有硬性强制套餐,所以我就只交了房间费,因本人平时吃的就不多。后来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明智之举。饭菜已做得实在不咋地,如果再每天吃的几乎一样,那么就算这套餐性价比再高,最终吃不下去也还是浪费。有个法国友人在群里快哭了:可不可以不要再给我米饭了!我要土豆,我想念土豆!我要吃胡萝卜…..看的我笑到肚子痛!当然她写的是法语,无人回应,估计看懂的人不多。这几个法国人由于看不懂中文,没法自己每天点餐,也不懂微信支付,所以只能一次性订了套餐。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真是蛮可怜的。这世上如果有“中国胃”一说,就一定也有“法国胃,意大利胃”,都是人,道理是一样的。

我在第一轮的十四天隔离中吃的最多的是豆浆和油条,它们是我的最爱。其次就是酸辣白菜,拍黄瓜和鱼香茄子,我认为素的东西就算做的不好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其他的就是苹果和鸡蛋。倒是挺想吃个炒饭的,结果菜单上搜了半天也没搜到。想起法国的中餐馆都有一道名菜,叫做“广东炒饭”,但这真到了广东,反而没了;甚是感叹。说给法国人听,他们肯定不相信。这广东炒饭的美名到底怎么来的,无处考证;历史中有很多的误会,背后一定全都是故事,这个不是本文的重点,留作下次作文。

我曾经试图将我一个人吃不了的橙子和方便面分一点给这些法国人和群里的其他人,但被酒店的防疫人员拒绝了,理由是,所有的东西都只给进不给出。我听了哈哈大笑!我们这些人,从上飞机到下飞机的各种检测,然后是每天二次的测体温,每三天的做一次核酸检测,我们能比外面的人更危险吗?外面的那些东西从哪来的,怎么来的,经过多少人的手,谁能告诉我们?谁又能保证就没问题?我当笑话听,我只能当笑话听!我跟自己说:息怒,息怒!

基于第一次的隔离经验,我这次带足了黑磨咖啡和过滤用具,以及平时喜欢的小饼干。对我来说,他们跟香烟一样重要。香烟是法国好友专门买了送给我的原生态卷烟过滤嘴和烟纸,抽起来很香很纯正;更重要的是感受到的满满的温暖和爱心。它们帮我度过的不仅是无言以对的禁闭生活,每天的脑风暴写作,还有被剥夺自由后的沮丧,以及对人类在意识形态之灾的路上狂奔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运动

这次几乎没有运动。房间呈方形,各种什物占据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位置,不像上次那个长条形的房间,有一个可以方便跑步的十多米畅通无阻的通道。以免磕坏了腿脚,这次我只能放弃跑步。临出发前忙得七晕八素的,忘了跳绳儿,驴友安慰我给我出(馊)主意,说你把床单撕开来扭成麻花绳试试看?我脑补了一下,眼泪快给笑出来了,我要真能那么干,索性就把那麻花儿再拧长一点,直接绑在窗沿上滑下去逃跑算了!真亏她想的出,真不枉她当了一辈子的演员!有这种想象力不当导演可惜了,一辈子混了个三四线的小演员真的屈才呀屈才!此次体力运动很少,但大脑运动很多,前一段时间积攒下的文债终于有机会还了。高兴。

时间

隔离时间对我来说,真的完全不是问题,但这并不是说我就因此认可这种隔离,或者去提倡它。我的观点是,每个人对待时间的方式方法其实不会因为“一个隔离”就能被轻易地改变和打断,在今天的高科技时代,几乎没有不可能远程处理的工作和事务。一个平时知道怎么合理分配时间的人,我想在这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两周或三周时间内,一样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问题。我想说的是,一个平时爱追剧的人,在被隔离时他同样会追剧;一个爱聊骚的人,他一样可以通过微信或qq撩,不会闲着;一个爱读书或做设计的人,他在隔离期间一定同样忙的不可开交,炒股的人更是每时每刻都不会落下地忙不迭儿…..时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川端康成说的好: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流经每一个人,而每个人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

2022年就在眼前,套用一位艺术家朋友的一句话:“又活一年,不知是否算幸运?”有人说,这年头核酸检测的结果是阴性就是幸运,这是事实,但很悲哀。整整两年,不停地有人觉得仙姑是最可能得冠毒的那一个。因为我活动范围大,而且总扎人堆儿。一年中我做了不下几十次检测,不坚强一点的人,没病都能被整出病来。尽管都是阴性,但我并没有任何“幸运”的感觉。或者说,幸运的感觉我时常有,但不是因为这个。如果要我对“幸运”做一个定义的话,我觉得不被“傻逼和乌龙”忽悠而掉进他们的陷阱,不被捆绑不被套牢,就是最大的幸运。我始终认为,时间对每个人是公平的,但智商和认知不是!不允许任何人偷窃和掠夺自己的时间,是需要智商、认知和勇气的。法国每天8万感染者(笔者在结束此文时已经超过20万),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感染了病毒,都是在家休息休息喝点水,就好了。没有恐慌。大家在准备过圣诞节,人们在街上采购,或准备回老家跟父母团聚,或去旅游去雪山滑雪….那里不封城,最多适度采取对应措施。人家知道幸福的珍贵!生如畜物,活亦何用?

工作

正如上述所说,远程办公,效果不错,相信有隔离经历的人跟我有同感;没有经历过的人也不用过于为此担心。比较妥当的是事先做好一些准备工作。到达的第一周,我远程完成了四个运输单,杭州到天津,巴黎到波尔多,上海到巴黎,诺曼底到巴黎。同时,写完三个策划方案,筹划了明年的两个展览,遥控指挥一个拍卖布展,签了一个出版合同,校对了两个文稿,完成了一个八千字的语音对话整理,一个合作艺术评论,完成了三笔国际汇款,三笔国内汇款……那天,防疫人员来给我们做核酸检测,我说怎么又做了,他说:“是呀,第3天,第7天,第10天和第14天都得做一次。” 原来都已经第10天了,一点都没觉得!由此倒是提醒了我,得赶紧停下手中的工作,关注和确认一下隔离结束之后我的去向问题,因为最近国内的疫情防控好像比四月的时候要紧张多了。

关于新的隔离和防疫政策

这次回国的隔离明显跟上次的有所差别;差别当然是出现了更多的规定和约束。其中唯一觉得比较合理和有用的是每个隔离酒店都会将隔离人员拉进一个群,有各种问题大家可以一起提问和商讨。很实用,交流也算基本通畅。尽管时不时的在隔离人员之间,或者隔离人员与防疫和酒店工作人员之间有一点小摩擦,但出现的问题基本属于正常范围,都能及时得到解决。正是在这里,当大家在讨论如何安排下一个隔离时,我才发现自己完全忽略了这个事情;顿时不知所措。群里一个同去深圳的先生为了不打扰大家,加了我微信来帮我出主意。然后我才知道他到达广州隔离酒店的第三天,深圳他家那边的社区就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而我家这边的社区却一直没有动静。之所以社区那边能够知道我们的动向,是因为现在入境人员一落地就得填一个详细个人信息表,然后还得注册一个当地省份的健康码,广东的叫“粤康码”,这种码都被联网统称为一码通,所以每个人所在的街区立马就得到了各人的信息,然后必须安排和跟踪他们的隔离去向,直到他们的健康码变成绿色。酒店的人告诉我,会有车从深圳来广州接我们。但是我这边从来就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确认此事。酒店的人让我打电话去我家在深圳的街区询问,我只得照办。结果打去;根本没人知道这事儿。连我住哪儿都不知道,还说不可能派车来接,我一头雾水,只得再接通酒店防疫人员的电话,但他们说也不知道咋办。我说那您不知道咋办,难道我知道吗?他说您不归我们管,我说我不归你们管也不归他们管,那到时你们放我出去好呢,他说“那不行,除非您在广州隔离完三周”(自相矛盾,漏洞百出)。我抗议说“你这是强制性扣留,以此增加你们酒店的收入吧,简直岂有此理!乱七八糟!“ 然后对方竟然回到:“ 那您不高兴就别回来呗!”WTF!我立马把他电话给挂了。

后来的三天,我就一直在为这事儿折腾。一同隔离私加了微信的人建议我,如果没人来接您,您就打电话到深圳市政府举报。第三天上午我就想,我特么打什么电话举什么报呀,我隔离完两周直接回家不就得了,跟四月在上海隔离完回深圳一样。怎知,刚过了这念头,房间的电话就响了。拿起电话一听,还是那厮,语气缓和了很多,说“ 网上已经显示了,明天来广州接人去深圳隔离的名单里有您的名字”。我问到哪里隔离,他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好后悔打那个电话,感觉自己完全在自投罗网,真想抽自己。当然,有朋友开玩笑跟我说,仙姑你这次逃不脱的,别想做漏网之鱼。我说“知道,知道,知道!” 这,特么就是一个无处可逃的时代。

平安夜的那天早晨九点,我被通知在房间里整理好行李,随时候命,以便车一到即可“解押”到第二个隔离中心- 深圳的某个酒店(因为居家隔离的条件必须是家中无其他居住者)。睡了一觉吃完中午饭再睡了一觉,一直到下午两点半车子才到,我被通知下楼,并被要求戴上发的专用皮手套和口罩。一个五十人座的巴士停在门口,里面只有不到十个人的样子,都是在广州其他酒店隔离完了同一天去深圳的,车子开到广州和深圳的交界处停了下来,再将我们根据要去的不同区份,分别爬上另一辆防疫车。去罗湖区的只有我和另一个女孩,一个更加巨大的巴士载着我俩,颠颠儿的显得格外滑稽,她说她知道我们将去的酒店,她收到了信息,但我没有;依然是各种乱,我已无言以对。我跟她开玩笑说,或许我可以回家呢….当然,我知道我在痴人说梦.

交流

在还没有回国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通过朋友在微信里认识了湖南的优秀媒体人方芳;不谋而合,一拍即合地筹划做一个我的个人小视频。在我隔离的第四天突然收到她发来的视频样本,一口气看完,特别感动。因为回国之前事物繁杂,当时只能见缝插针匆匆忙忙地准备了一些材料丢给她,就没有再管。没想到,片子做得如此应情应景应主题;画面,音乐和节奏感和谐流畅,整体效果几近完美,实在难得。片名 « 戏梦巴黎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索观看)。播放之后,我收到了众多朋友们的祝贺;特别对我的解说词倍加称赞。说实话,原文近两千字,我几乎一小时敲完,一气呵成,后来方芳建议我再修改简短一些,我照办了。这些文字犹如流淌在我血液里的音乐,伴随着我度过生命的每一刻。方芳帮我找到了与大家分享它的最好方式,感谢她!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看到了一个最可爱的转发,它来自南京的老友陈肯,尽管只有片言只语,它却让我如沐春风,温暖至极。她写道:“今晨的咖啡去奶,黑苦加重,我需要以此跳出沉郁。而她,始终是我的伴侣。”

微信,理所当然的成为我们隔离期间与外界交流的最好工具和途径。我隔离的第二天在朋友圈写到:“甜橙美到心!康师傅暖到心!充电器连到心!感谢小伙伴们!”显而易见,这些都是朋友们及我所需,以最快的速度寄给我的隔离物资。通过微信,我们可以连接到世界各地,只要有互联网,没有我们无法触及不到的角落。在今天,造成沟通和交流障碍的不是距离,不是空间,不是语言,不是性别和年龄,是认知,是观念,是人心……

接近年底,一个国内的知名媒体给我发来的问卷或许也可以解答部分大家的疑问,在此摘抄,与大家分享:

写作

引用我上一个隔离随笔的开头语:有个法国作家说过一句话:写作,其实是一种不被打断的说话。但我觉得,写作更是一种最好的与人相处的方式,当然这里的“与人”,也包括“与自己”……

隔离期间,除了完成之前没有时间做完的文案文稿之外,这次也花时间将近几年的写作做了一个整理,归类和梳理;发现比较完整和独立成章的文字竟然有近一百万字,其中艺术类文本占去一半(包括艺术评论,对话,策展文,讲座论文等)….随笔如去年的封城日记就有十五万字左右。好多朋友来问我为什么不去将它们发表,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们。我不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我写作基本来说为自己。写作的过程是我学习的过程,也是我整理自己思绪的过程。发表不发表的,真的不重要;更何况现在的发表物太多,鱼龙混杂,有点让人生畏,不去扎堆也罢。法国女性出版社好几次跟我说,快把你的小说翻成法文,我们来出版;我都答应了五六年了,然而一直未动手。我没遗憾,更不会抱怨;因为“写作”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是我生活的一种方式,就像我们每天喜欢喝咖啡一样,没它不行,但喝咖啡带不来成功和名利;所以我常想,我应该就是萧伯纳说的那种闲人吧:“真正的闲暇并不是什么也不做,而是能够自由地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这是我的常态,并以此为乐。我始终认为,无论在何处何时,摆好自己的位置,比什么都重要,其中最重要的是善待自己,别那么累,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别走到最后把自己给走丢了,那真的比什么都惨,那是一种真正的不幸。

阅读

疫情时代,隔离或禁足已成常态。而在这个时候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无疑就是阅读。在我看来,当代阅读分三种:书本阅读,网络阅读,现象阅读。

在写这部分的时候,我很容易将它混到“思考” 那部分里去;因为“思考”同样亦是打发时间的最佳方式。

在隔离期间,我阅读了不下几十篇文章,大部分来自网络;另外,就是我这两年旅行时总会随身携带的两本书,它们是 « 两性 »(法语版« Il y a deux sexes »)和 « 伦理 »(中文版 « Éthique »)。前者是法国女性解放运动领袖,著名精神分析专家和作家安托瓦内特•福克(Antoinette Fouque)的女性学论文集,后者是法国思想家哲学家埃德加•莫兰(Edgar Morin)八十年代的重要论著 « 方法 »的第六卷。这两本书的中文版在国内都能找到,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买来阅读,我强烈推荐。

在此期间,我也刚好阅读到一篇关于郑渊洁的文章,题目叫«我的偶像退圈了»,讲的是郑渊洁在微博上正式宣布其办了三十六年的 « 童话大王 »停刊的事。停刊的理由是要腾出时间打官司,为他的672个商标维权,读后让人唏嘘。这是一个典型的“发展中经济体”里公民道德感缺失的例子。按照埃德加•莫兰的理论,政治-社会的复杂性则会越来越多地向那里的人们提出更多的伦理要求。我们在改革开放的起初,光顾着经济发展和腾飞,而忽略了与之相对应的意识形态的建设。当五花八门的西方模式一涌而至之时,我们根本不具备甄别和消化的能力;在我们的图书馆和高等学府的书架上摆放着大部头的尼采和海德格尔,但它们跟现实没有任何关联,它们只是象牙塔中的教材装饰品而已,或者我们也读了莫兰的“反思欧洲”,但我们根本没弄懂他反思的到底是什么?而那个“什么”,则正好是别人批判的、但被我们当宝贝捡起来的东西!当一把缰绳根本无法牵制一个脱缰的野马,正如意识形态的瘦骨嶙峋无法抵挡扑面而来的物质财富所张开的人性欲望和贪婪之网;那么,我们所面对的即将是奥威尔的“1984”就一点都不足为奇了!正如莫兰和 « 伦理 »一书的中文翻译者于硕共同撰写的前言里所写的:“我们人类不仅处于一个不确定的时代,而且处于一个危险的时期。在十八世纪进步主义和殖民扩张中,西方成功地向全世界灌输了它在近代以来的一种乐观信念,即历史永远是进步的,明天将比今天更美好。然而,在过去的三十年中,我们却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幻觉。” 须知,经济增长率可以暂时获取人心,但从来无法将政治失误和错觉一笔勾销;以生存质量和精神衰退为代价的增长,以威严和权慑来维护少数人利益拥有的经济指数,是不合理的也是很难令人满意的。它必将带来不可控制的信任危机和道德坍塌。或许我要提到的被我称为隔离期间的“第三种阅读”可以为上述莫兰式批评提供最有力的佐证。在隔离期间,我们的手机每天收到信息中有一大半是有关防金融欺诈的提醒,这种严重性是我近年回国来从未遇到有过的。更有甚者,有一天发现门缝下塞进来一张通告,赫赫八个大字跃然纸上:客服来电,十有九骗。署名“广州警局反诈中心”。我在与朋友的书信中写到:由此及彼的信任危机还有多少?人们真的变得如此贪婪和肆无忌惮吗?这与一个处处设防的以安全著称的地域好像并不对称啊。我一直认为,意识形态的危机是所有危机的根源,它犹如多米诺效应,会导致一个社群的全面萎缩和崩溃,那么,我们现在处于这个多米诺的那一个部分呢?

值得一提的阅读还有:

« 没想到,上海这桩丑闻曝光后会变成这样»,我在朋友圈写到:这件事若发生在巴黎或纽约,早就闹翻天了!可是去年的事情,我们怎么竟然不知道?女性受害者不仅被判刑,而且还被判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国内网友回复道:这事知道的人很少,大V们都只关心司马南国有资产流失的事情,好多人都觉得这个资产大家都应该得一份,但却让柳传志给盗了,而这些女孩们关我屁事!

« 刘道玉:我们没有一所大学校训中有“自由”二字 »,评:走出应试教育的窠臼,解放学生的个性和智慧。只有树立了自由教育的理念,我国大学才能真正行使独立自主办学权,出现风格各异和多样化模式的大学,而不是一味地追求“高、大、全”的航空母舰式的“一流大学”!

« 中国县城现状,入骨三分般深刻»,评:解析中国社会,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思考,要再多一点这种深入全面的报告。可惜这样的人很少。正如那天一个朋友讲到的,现在的中国学者和知识分子只追求价格,不追求价值,所以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呼吁,价格必须有,但价值当为首要!呼吁有更多这样的报告,也呼吁在其他领域同样有!

« 王朔:我看鲁迅 » ,评:是的,什么时候我们不再是“用一个人看一个神,或者用一个人看一条狗”的方式,而是“用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光,那才是真正的阅读方式;才知道小说家和大家、勇士和思想家、艺术家和大师的区别;才知道,其实这个区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有这个区别,以及这个区别是什么?”

« 作家韩少功:汉语正在遭遇危机 »
« 何兆武:假如真理不适合国情,要改变的是国情,不是真理 »
« 章诒和:北京文化界的告密者们 »
……

« 平安夜阅读:三大宗教围绕“圣城”的角逐,文明如何演变 »,评:史实的罗列归根结蒂需要有心的读者去自我升华,但这对于中国读者来说,显然比克服英文、法文或德文本身更难逾越。

思考

整个隔离的三周里,与我们房间一墙之隔的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从告密,到王力宏事件,到李田田被送进精神病院,再到咪咪眼……“热搜”这个概念,让我们与这些事件之间,似远非远,似近非近。热搜一词源自国外(Top Search Queries),在中国,热搜自从有了互联网之后便落地开花,硕果累累。中国从七十年代末到今天的四十多年,绝对是“现象学”的一个最佳演绎地…..可惜我们国内的学者几乎还没有真正地从这个哲学思想和方法论入手,去找到“透过现象看现象,而不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的文化价值,并将这种具有人本主义和诗意化的西方思辨成果切入到大众的普遍价值观之中。这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事情。

热搜,在当今的文化意义上有多少价值,该怎么评判,这个不是本文的重点;在离开这个话题之前,我知道它所连带的另一个词语还有“点击率”,在这个点击率的背后还附带着什么,我想大家比我清楚,无需在此赘言。我唯一想提醒大家的是,在这种瞬息万变,犹如过山车般的“热搜”期间和之后,留给我们的到底有多少思考和有价值的东西。

王力宏事件被爆期间,在铺天盖地的“热搜”中,我看到过一篇与此相关的貌似比较严肃的文章,题目很长: « 王力宏李靓蕾婚变背后:女性主义一路高歌,妈妈的憋屈无人可说 »;文章更长,作者开头自己也写到:在努力精简之后,这篇文章的长度有一万三四千字。在碎片阅读时代,这种长度对于公号文章的阅读量基本属于自我毁灭….但我看完文章后,却觉得ta的开头语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ta这是在强调自己对王力宏事件和女性主义的透彻解析,还是也只为了”点击率“?因为通读全文,本人真的没有get到ta想表达的东西。全文除了罗列欧美的各种现象之外,几乎无任何接地气的叙述和建设性提议。针对这篇文章,我想说的是,我们在进行女性主义文本写作的时候,第一,可以叙述西方女性自由解放的历史和轨迹,但我们不能把它的问题和问题的来源跟本国的社会体制相提并论;因为根本没有可比性。第二,女性问题的源头在本国到底是什么?第三,本国的女性主义问题长期以来一直停留在“说问题”上,那么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如果只是说,而没有实际的(哪怕一点点的)行动,女性们久而久之的跟怨妇和祥林嫂有多大区别?第四,女性主义不能沦落到一个时尚类话语的圈套里去,更不能把女性主义作为一种时尚符号和万能公式,到处肤浅地粘贴;真正的女性主义应该是反标签的。中国的女性自由解放之路,不可能套用西方的既有或现有的方式方法作为法宝和救生圈,要深入本土文化和传统,深入历史遗留问题和当下的社会背景,切实有效地,先捋顺思路、阐明情况,然后再看看从哪里入手。每次噼里啪啦的响声蛮大,看的和听的人都眼花缭乱,然后,问题没解决,临了儿却落了个怨妇的骂名,所有人谈虎色变、趋之若鹜…..弄得全世界都与自己为敌!女性主义就是这样被糟蹋了的。

无独有偶,与此同时,正值2021年法国小姐新鲜出炉,关于选美与女性主义,再说两句。摘抄一位朋友的留言提问:选美本身就是政治不正确,反女性主义的,所以怎么演绎怎么包装都没用。根儿不正!我的回复是:“如果放在九十年代,我会同意你的说法;我1990就在南京反选美,因为那确实就是一个基于政治身份的选美机制;后来我去了国外,我看到了另一种选美。我观察和研究了它的前因后果,看法有所缓解;并希望重新认知它,从多方面作思考和判断。我们处在商业化时代,资本运作的模式不可逆转。问题不是正反那么简单,结果也不是好坏那么显而易见。事情的适应、融通、引导和利用或许是种出路?千禧年之后的法国选美已经从本质上有了起色。道路很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消解也需要时间。另外,是转化、消解还是毁灭,这些都是研究女性主义必须面对的问题。”希望更多的人关注女性的生存状况和权益问题;关心性别歧视问题(不只是针对歧视女性);关心一切针对种族、阶层、工种的歧视问题等等….归根结底,思维观念的自由和解放是消除一切不平等的首要前提。

第二轮隔离

第二个隔离酒店在深圳罗湖区位于火车站罗湖口岸边上的富临大酒店,据称是一个五星级酒店。进酒店之前的消毒比在广州的还要繁琐和加重;从头到脚,湿漉漉地到了房间,在淋浴下冲了半小时,都没能消除气味。这个酒店还有安检,我们所有的行李全部要在那里过一遍;规定不让将打火机,刀具,香烟,酒精,蜡烛和易拉罐,玻璃器皿等等带进房间。前面那个女孩从法国带来的葡萄酒全给暂时代为保管。我当时很想问他们:你们这是防疫,还是防人?我们这是进的隔离酒店,还是精神病院,或监狱?

为什么第二轮隔离比第一轮还严?这符合逻辑吗?
没有逻辑可言,不仅如此,更确切地说,是混乱!

到达新隔离酒店的当天晚上正好是平安夜。

总得给自己过个节吧!

尽管有各种让人扫兴的事情,但一听到可以点外卖了,当时还挺高兴的;马上临时补个课,学会了使用国内的外卖软件。

在等待外卖到达的档儿,我准备先吃个橙子垫个底儿。然而搜遍房间没找到刀子,然后才想起来刀具是禁止的;连金属小勺子都没有,房间里所有的用具都是软塑料的。我不是特别理解这种做法的目的和实效性。如果只是为了防止隔离人员发疯-失控-轻生等等的,那么我看到,房间的镜子,灯具,电视屏幕都是玻璃的呀,轻易就能砸碎用于自残或自杀。这种充满不信任的敌意的防范行为,难道不是更会加重已经被隔离了两周的人的紧张和焦虑的情绪吗?请问,我们的防疫制度是由一些什么样的人来制定的?有一点点起码的赈灾心理学基础知识吗?(如果他们真的把这场疫情当作灾难的话)。我坐在灯光极奇暗淡的房间中,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里,外面霓虹灯闪烁,车辆来往繁忙,重重的的铁栅栏和厚厚的玻璃门窗将我们隔离在两个世界里。时间突然之间像停摆了一样。

我叫的外卖和酒店许诺给我的塑料刀子一直没来,打了三个电话,在群里催促了N次,无果(后来,一直到我隔离完走出这酒店,也没看到塑料水果刀的影子)。当我开始我的平安夜晚餐时,时间已经接近二十二点;饭菜冰凉凉的,吃下去沉到心底。第二天的早餐,午餐,一并如此。每次,外卖小哥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底层人民永远在拼命),但食品一到酒店就被滞留,石沉大海;送到房间时又全部用消毒水喷过,拿到手基本无法下咽!

我只得谴责。然而,那个隔离群里竟然有人(也是被隔离的)开始给我上“共情课”,并责问我“不高兴那回来干什么?”我为这些人的逻辑和脑残感到脸红耳热,都是从国外回来的人,也算受到了点基础教育的吧?有没有基本的思维能力,哪怕那么一点点的一点点的一点点的逻辑?至少,我们暂时还是属于同一个权益共同体,我所维护的东西也是大家的吧?我抗拒这种混乱的、毫无逻辑的、毫无科学性的,毫无人道主义可言的“防疫”措施,更不愿与这些用普遍约束力的道德来保护自己的愚蠢的奴性思维者为伍。我毫不犹豫地坚决退群!

稍感安慰的是,神奇般的!在翻行李箱试图找到一把“小工具”切橙子时,竟然在首饰包里看到了一个小圣诞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它那么美,静静地躺在小坤包里,亮晶晶的,对着我微笑。它小的只有一节指头那么大,我把它拿在手里,却觉得无比沉重。那是一个小胸针,忘了在哪买的了,甚至都差不多已经忘了它的存在…它就像上帝派来的小天使,让我热泪盈眶,让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让我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让我过了一个特殊的圣诞节……

按照别人的建议,第二天我打通了深圳市政府的举报电话(12345),接电话的人语气蛮和善,我详细叙述了我遇到的情况之后,对方承诺会跟酒店联系,督促他们解决问题。

我不知道是否是电话的原因,还是我在群里的怒斥;之后的几天里,我终于吃上了热饭热菜,并且没有了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酒店里其他隔离人员是否跟我一样)。我在朋友圈里写到:“争取来的权益!今天的点餐到了之后秒送到的房间!热乎乎的!终于感到了一点人气味儿!权益是你特么自己争取的,不是你特么打着“共情”和得过且过的幌子从天而降的!当然,你要是自愿把自己当成猪,别人好像也没必要把你当成人!(此处有微笑)

我并且收到了罗湖区政务发来的短信:

怀念

隔离的某一天,一觉醒来,泪湿枕巾。第一次,在梦里跟妈妈拥抱。梦中,我要去远方,穿戴整齐,拎着包,匆忙跨出家门;一片红色染过天际,不知是黎明还是黄昏。一回头,看到妈妈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微笑地看着我。我顿时流下眼泪,放下包,走过去,拥抱了她….并生悔意,说我不走了吧;她说“那不要,不适当!都确定好了的事….”然后,我就醒了。记得这好像是长大后第一次跟妈妈示弱落泪,第一次跟妈妈拥抱,第一次在她面前哭泣。我们这一代人,成年后就很少跟父母有肢体的亲昵,很少撒娇,哪怕心里是爱他们的。她今年走后的九个月,我第二次回国,第二次被隔离。想起第一次的隔离,不堪回首。天天在酒店房间里疯狂般的跑步,跑的大汗淋漓!想跑掉对死亡的恐惧,跑掉突然失去妈妈的剧痛,不愿承认摆在面前的事实….之后的日子忙碌。忙碌,或许也是忘记的一种方式,一种暂时的方式;但不是最佳或最终的方式。我们怎么可能忘记?这里的“忘记”或许应该叫作“忘怀”?我第一次在梦中奔向妈妈的怀抱,带着悔意、离别的悲伤,还有像儿时的一点点的委屈~妈妈怎么就不挽留我,哪怕说一声“不想走就不走呗!”是,亲情的爱恨是永远无法忘怀甚至无法释怀的事情,它们将永远留在记忆的深处,伴随我们的余生。这或许也是我们纪念他们的一种方式吧。人生无解,今生相遇,来世相见,谁也免不了!离别有不同的方式,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总有道别的时候。让我们互道一声“走好”吧!不枉此生有缘成为母女,如有来世,我愿继续做您的犬女,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解禁

2021年12月31日,是我回到国内,从广州到深圳隔离21天后的解禁日。离2022年的元旦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晚间,我经过六道检查和消毒,在防疫服务人员的引导下,走出隔离酒店。我站在一个几乎空旷无人的单行机动车辆大道的前面深深地呼吸,并点上一支烟(我的包里还剩下一根火柴),拿起手机跟身后那个灯火通明但并不温暖的庞然建筑物拍了一个合影,我知道,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一场真正的隔离。

终于可以躺下了
床就在一米远的地方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走到那儿
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犹如五秒钟的祷告
很快,我看到了某日初升的太阳
晚安。

(这首小诗写于2021年12月20日,广州隔离酒店中)

 

若干隔离图片集锦:

广州机场

用筷子切橙子

写作台

外卖

跑步

酒店订餐单

自制咖啡

小胸针

深圳隔离酒店

防诈通知

防疫车

自制卷烟

广州隔离房间

窗外景色

豆浆油条

朋友寄来的橙子

隔离酒店过道

广州酒店夜景

 

作者简介

何宇红,法国亚洲艺术家联合会UAAF创始人。旅法华语作家、艺术评论家、策展人,资深媒体人,全法记者协会会员,法国独立民主联盟UDI成员以及国际女性运动的倡导者。组织策划过数十场国际大中型艺术展览、拍卖会等项目,撰写出版有长中短篇小说《请不要去教堂寻找上帝》、《乘着空空的帆船去流浪、《夜眼》、《自杀者》等;音乐剧剧本《石头的家书》,艺术评论《将艺术镶嵌在生命的总背景之中》、《当代艺术的峰回路转》、《基弗:废墟神话的缔造者》,《马塞尔杜尚奖及其文化反思》以及世界当代著名艺术家的三十余篇访谈传记等等。作品及言论见诸于国际各种专业文学艺术杂志、网站及媒体诸如雅昌艺术、凤凰艺术、凤凰卫视、画刊、RFI(法广)、TV5(法国电视五台)、芙蓉、人民网、新华日报等等,文字除中文之外,已被翻译成英语,法语,俄语,西班牙语等语种。